有钱某者,赴市归晚,行山麓间。突出狼数十,环而欲噬。迫甚,见道旁有积薪高丈许,急攀跻执掘?,爬上避之。狼莫能登,内有数狼驰去。少焉,簇拥一兽来,俨舆卒之舁官人者,坐之当中。众狼侧耳于其口傍,若密语俯听状。少顷,各跃起,将薪自下抽取,枝条几散溃矣。钱大骇,呼救。
良久,适有樵伙闻声,共喊而至,狼惊散去,而舁来之兽独存,钱乃与各樵者谛视之。类狼非狼,圆睛短颈,长喙怒牙,后足长而软,不能起立,声若猿啼。钱曰:“噫!吾与汝素无仇,乃为狼军师谋主,欲伤我耶!”兽叩头哀嘶,若悔恨状。乃共挟至前村酒肆中,烹而食之。
蚕则绩而蟹有匡。
范则冠而蝉有绥。
兄则死而子皋为之衰。
狐笑猪曰:“汝蠢然一物,焉能及我?”猪曰:“汝何必笑我,汝亦不见得能立功于世。”狐曰:“我之皮,能衣被苍生,如何言无功?若汝则无功耳。”猪曰:“我之肉,能供人果腹?如何言无功?”羊贸贸然来,曰:“汝等不必争,我能兼汝二者之长,又当如何?”语未竟,狼突如其来,尽扑杀而食之。笑曰:“这一般奴隶性质的畜生,动辄言功,只合做我的牺牲也。”
两牧竖入山至狼穴,穴有小狼二,谋分捉之。各登一树,相去数十步。
少顷,大狼至,入穴失子,意甚仓皇。竖于树上扭小狼蹄耳故令嗥;大狼闻声仰视,怒奔树下,号且爬抓。其一竖又在彼树致小狼鸣急;狼辍声四顾,始望见之,乃舍此趋彼,跑号如前状。前树又呜,又转奔之。口无停声,足无停趾,数十往复,奔渐迟,声渐弱;既而奄奄僵卧,久之不动。竖下视之,气已绝矣。
今有豪强子,怒目按剑,若将搏噬;为所怒者,乃阖扇去。豪力尽声嘶,更无敌者,岂不畅然自雄?不知此禽兽之威,人故弄之以为戏耳。
昔隋侯因使入齐,路行深水沙边,见一小蛇,于热沙中宛转,头上出血。隋侯哀之,下马以鞭拨入水中。一夕,梦见一山儿持珠来,见隋侯,且拜且曰:“曩蒙大恩,救护得生,今以珠酬,请勿却。”及旦,见一珠在床侧。其珠璀璨夺目,世称“隋侯珠”,乃稀世之珍也。(有删改)
博山李氏者,以伐薪为生。一日,于山坳得一鹿仔,携家喂养。鹿稍长,甚驯,见人则呦呦鸣。其家户外皆山,鹿出,至暮必归。时值秋祭,例用鹿。官府督猎者急,限期送上,然旬日间无所获,乃向李氏求之,李氏不与。猎者固请。李氏迟疑曰:“待吾虑之。”是夜鹿去,遂不归。李氏深悔之。
浙江盐官县庆善寺明义法师,屏居乡里。一日晨起,行径中,见鸠雏堕地,携而归,躬自哺饲。两月乃能飞。日则纵飞林间,夜则投宿法师屏几间。是岁十月,明义法师之徒惠月主掌庆善寺,迎其师归。至暮鸠返,室寂无人矣,不见法师,旋室而匝,悲鸣不已。守舍者怜之,谓曰:“吾送汝归法师处。”明日,笼而行,适法师处。自是不复飞出,日与法师为伴,以手抚摸皆不动,然他人近之,辄惊起。呜呼!孰谓禽兽无情乎?
卢仁畜二鹤,甚驯。后一创死,一哀鸣不食。卢仁勉力饲之,乃食。一旦,鹤鸣绕卢侧。卢曰:“尔欲去,吾不尔羁也。”鹤乃振翅云际,徘徊再三而去。卢老病无子,后三年,归卧乡间,晚秋萧索,曳杖林间,忽见一鹤盘空,鸣声凄切。卢曰:“若非我侣也?”鹤竟翩翩而下,投于卢怀中,以喙牵衣,旋舞不释。卢遂引之归。卢视之如赤子,鹤亦知人意,侍卢若亲人。后卢仁卒,鹤终不食而死,族人葬之墓左。
林逋隐居杭州孤山,常畜两鹤,纵之则飞入云霄,盘旋久之,复入笼中。逋常泛小艇,游西湖诸寺。有客至逋所居,则一童子出,应门延客坐,为开笼纵鹤。良久,逋必棹小船而归。盖尝以鹤飞为验也。
兽有猱,小而善缘,利爪。虎首痒,辄使猱爬搔之。久而成穴,虎殊快,不觉也。猱徐取其脑啖之,而以其余奉虎。虎谓其忠,益爱近之。久之,虎脑空,痛发,迹猱,猱则已走避高木。虎跳踉大吼,乃死。
有富民王行思,尝养一马,甚爱之,饲秣甚于他马。一日乘往本郡,值夏潦暴涨。舟子先济马,回舟以迎行思,至中流,风骤起船覆。其马自岸跃入骇浪,接其主,苍茫之中,遽免沉溺。
董熙载应友人延,至其家豪饮。自午及薄暮,已酩酊醉矣。友人留其宿,熙载曰:“毋庸,吾尚可乘马返家。”时月黑风骤,未几醉而堕马,僵仆道边,马缰持于手。忽有盗过,自喜曰:“天赞我也!”遂尽解其衣,又欲盗其马。方俯身执缰,马遽啮其髻,竭力挣扎而不得去。待熙载醉醒,尽复取所失物,马乃纵盗。
骥服盐车上太行,漉汁洒地,白汗交流,中坂迁延,负辕不能上。伯乐遭之。下车攀而哭之,解纻衣以幕之。骥于是俯而喷,仰而鸣,声造于天,忻伯乐之知己也。
太仓张用良,幼时揭蜂窝,尝为蜂螫,故恶之。后见蜂则百计千方扑杀之。一日薄暮,见一飞虫,投于蛛网,竭力而不能去。蛛遽束缚之,甚急。忽一蜂来螫蛛,蛛避。蜂又数含水湿虫,久之得脱去。张用良因感其义,自是不复杀蜂。
河之鱼,有豚其名者,游于桥间,而触其柱,不知远去。怒其柱之触己也,则张颊竖鳍。鼓腹而浮于水,久之莫动。飞鸢过而攫之,磔其腹而食之。好游而不知止,因游而触物,不知罪己,妄肆其忿,至于磔腹而死,可悲也夫!